1 诡雨入宅

雨下得很大。

林默站在别墅门前，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，像一条条冰冷的蛇。那把黑色长柄伞根本挡不住这样猛烈的雨势，他的裤腿和皮鞋早已湿透，每走一步都会发出"咯吱"的水声。

"就是这里了。"房产中介王磊掏出钥匙，金属碰撞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脆，"说实话，林先生，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租这种地方。"

林默没有回答，只是盯着眼前这座哥特式别墅。三层高的灰色建筑爬满了常春藤，尖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，像一只潜伏的野兽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门两侧的彩绘玻璃窗，即使在阴雨天也泛着诡异的红光。

"听说这里空了快十年，"王磊一边开锁一边说，"上一任主人是个收藏家，后来......"他顿了顿，"总之出了点事。"

门开了，一股霉味混合着灰尘扑面而来。林默皱了皱眉，跟着王磊走进昏暗的客厅。

"电闸在这边。"王磊摸索着墙壁，"啊，找到了。"

灯光亮起的瞬间，林默倒吸一口冷气。

整个客厅的墙壁上布满了壁画。不是普通的装饰画，而是某种宗教题材的作品——扭曲的人体，痛苦的面容，燃烧的城市。最令人不安的是，所有画中人物的眼睛都被刻意刮花了，只留下黑洞洞的窟窿。

"这......"王磊显然也被吓到了，"我上次来看房时还没有这些。"

林默走近墙壁，用手指轻轻触碰那些颜料。"至少五年了，"他低声说，"但保存得很好，像是...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"像是有人定期维护。"

王磊不安地环顾四周："林先生，您确定要租这里吗？虽然价格确实便宜，但......"

"我要了。"林默打断他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，"三个月租金，按你说的。"

王磊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过了钱。"好吧，合同我已经带来了。水电都能用，但地下室的门锁坏了，我建议您别下去。"他快速签完字，把钥匙交给林默，"有事随时联系我。"

林默点点头，目送王磊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。

2 壁画之谜

等车声远去，林默才重新审视这个将成为他工作室的地方。他是一名画家，或者说，曾经是。三年前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他的妻子，还让他的右手留下了永久性颤抖。从那以后，他再也没能完成一幅像样的作品。

直到三天前，那封神秘邮件。

"林默先生：

我们欣赏您的艺术风格，希望委托您为一座别墅创作系列壁画。报酬50万，预付10万。唯一要求：必须严格按照我们提供的设计图绘制。如同意，请于周五下午3点前往梧桐路17号。"

随邮件附上的还有一张10万元的银行转账凭证。林默查过了，钱是真的。

他走向客厅中央的行李箱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。里面是委托人提供的设计图——十二幅壁画草图，风格阴郁但技艺精湛。每幅画都描绘了同一个场景的不同角度：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站在花园里，背后是这座别墅。

奇怪的是，所有草图中小女孩的脸都是空白的。

林默把设计图摊在积满灰尘的餐桌上，突然注意到一件事——第二幅草图的角落里，画着一个模糊的人影，正从窗口窥视花园中的女孩。这个人影的脸同样空白。

"真诡异。"林默喃喃自语。

窗外，雨下得更大了。

接下来的三天，林默开始准备工作。他清理出一间朝南的房间作为卧室，另一间作为画室。客厅的旧壁画实在令人不适，他买来白色涂料将其全部覆盖。

第四天早晨，他开始正式创作第一幅壁画。

工作出奇地顺利。林默惊讶地发现，当他专注于这些设计图时，右手的颤抖几乎消失了。颜料在墙面上流畅地铺展开来，花园里的玫瑰、喷泉、石雕长椅逐渐成形。

唯一让他不安的是，每当画到那个红裙小女孩时，他的右手就会突然剧烈颤抖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。

傍晚时分，第一幅画完成了80%，只剩下小女孩的脸部。林默决定明天再继续。他洗了个热水澡，早早躺下。

3 夜半惊魂

半夜，他被某种声音惊醒。

滴答。滴答。滴答。

像是水龙头没关紧的声音，但又不太一样。更清脆，更有节奏，仿佛......指甲敲击玻璃的声音。

林默坐起身，发现声音来自走廊。他拿起手电筒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。

走廊空无一人。

滴答声停止了。

正当他准备回房时，余光瞥见客厅方向有一道红光闪过。林默屏住呼吸，慢慢走向客厅。

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，在地板上投下血红色的斑块。林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——

他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
白天只完成80%的壁画，现在竟然完整地呈现在墙上。红裙小女孩背对着观画者，但林默无比确定，白天时她是侧身站立的。

更可怕的是，小女孩的右手现在举了起来，指向地下室的方向。

林默的手电筒"啪"地掉在地上。

走廊尽头的地下室门锁，今天早上刚刚坏了。

"啊!"

林默尖叫着冲出别墅。

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。他跌跌撞撞地朝主路跑，身后隐约能听到滴答声越来越快。

终于，他看到了路灯。那道光似乎比以往更明亮、更灼眼，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恐惧。

"我没事，"林默在心里告诉自己，"我没事。"

他冲进路边的便利店，把钱包里的钱全都掏出来买了一罐啤酒。

"怎么一个人喝这么晚？"店员关切地问。

林默没理她，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啤酒。冰冷的液体沿着食管流下，让他稍稍冷静下来。他拿出手机，给中介王磊发了条消息。

"我想好了。"林默说，"我要租那栋别墅。"

第二天一早，王磊果然出现了。

"昨晚吓到了？"他问，"这栋别墅确实闹过不少鬼。上任主人是著名收藏家，死前留下了一大堆古董。但他的儿子不争气，很快就败光了遗产，把别墅卖给了一个外地开发商。开发商刚住进来两个月就死了，留下一笔钱，又卖给一个画家......"王磊停顿了一下，"也是自杀。"

林默没接话，只是紧紧跟在王磊身后，仿佛生怕有人从别墅里跑出来。

"放心，这附近没多少人住。"王磊打开大门，"不过有件事很奇怪，开发商的家属说他死前一直在盯着墙上那堆画，好像能看见什么似的。"

林默走进客厅，盯着第一幅壁画。小女孩的脸已经彻底完工——那是个精致而可爱的女孩，红裙如玫瑰般鲜艳，金色长发随风飘扬。唯一不合时宜的是，她的眼窝中嵌着两颗硕大的黑珍珠。

"那是什么，新添加的？"王磊问，"我上次来没看到这东西。"

"那是画中的眼睛，"林默缓缓地说，"委托人要求添加上去。"

"真诡异。"王磊摇摇头，"还有地下室......你要不要看看？"

4 恶魔右手

林默犹豫了一下，最终点点头。

两人走进地下室。这里堆满了杂物，散发着霉味。王磊在最里层的架子上翻了半天，终于拿出一个生锈的手电筒递给林默。

林默打开开关，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线，勉强照亮了周围的墙壁。地上是各种老旧的小提琴，墙边的书架上是各种乐谱。

他突然愣住了。

"怎么了？"

林默没理会王磊的问题，只是指着墙角的一堆小东西。那是一些乐谱残片和断了腿的小提琴，被随意扔在角落里。但更重要的是它们身上的纹样——黑色的火焰状纹理爬满了书架、墙面、天花板，仿佛有生命般不断蔓延。

"是......魔鬼之手吗？"林默声音都在颤抖。

王磊愣住了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："什么......魔鬼之手？"

"恶魔的右手，是欧洲中世纪最恐怖的黑魔法之一。"林默继续说，"它的传说在很多地方都能找到，比如《女巫猎人回忆录》。”

他越说声音越小，仿佛在自己和自己说话。

"魔鬼之手。"

王磊打了个寒颤。

林默没有再说话。他把手电筒交给王磊，一个人走到屋子中央。

"......你没事吧？"王磊问，"林先生？"

林默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。

"恶魔的右手，它象征邪恶的力量，被所有正统宗教明令禁止。"

林默的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微笑。

"但你知道吗？它是存在的。"

"林先生？"

"恶魔的右手，它来自地狱，它掌握着所有生灵的生命与灵魂。只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，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——金钱、权利、女人。"

"林先生！"

"你付出了什么代价？"

王磊被这几句问话吓了一跳。他看向林默，发现他的表情越来越阴沉。

"你......你说什么？"王磊不安地说，"魔鬼之手什么的，不过是个故事而已，我从来没听说过......"

他的声音突然断了。因为林默已经转身面向他，那张曾经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狂热和仇恨。

"你付出了什么代价？"

王磊咽了口口水。"你在说什么，林......林先生？"

"你付出了什么代价，才能得到现在的财富与地位？"

王磊的脸抽搐了一下。"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"

"哦？"

林默的声音突然变冷了。

那是一种让人全身发寒的冷。

"你真的......什么都不知道吗？"

他慢慢走向王磊。后者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。

"你......你在说什么？"他结结巴巴地问，"林......林先生？"

"我在说，那些壁画的作者，就是你。"

王磊的脸完全扭曲了。

"我早就注意到那个小女孩的脸是空白的，"林默继续说，"但我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。直到今晚，看到客厅的那幅画——"他指向第一幅壁画。

"只有在客厅里才会出现的那个小女孩。"

林默的话像针一样刺入王磊的大脑。后者脸色煞白，仿佛随时可能崩溃。

"......你为什么要这样做？"他问，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。

"因为我恨你。"林默回答，一字一顿。

"我恨你！我恨所有人！"

他大吼一声，右手猛地抬起。

一道白光闪过，王磊的右臂齐肘而断。

鲜血喷涌而出。

"啊......"王磊发出低沉的惨叫，"你......你疯了......"

林默没有回答，只是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，用疯狂而诡异的语气继续说："因为我曾经，拥有魔鬼的右手。"

他停顿了一下，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唱道："我，就是魔戒的主人。"

"你......"王磊捂着自己的断臂跌坐在地上，"你到底是什么人？"

林默笑了，那是一种阴森而疯狂的笑。

"不记得了吗？"他问，"三年前......你用它杀死了我的妻子。"

"你......你是！"王磊瞪大眼睛，"那个画家！"

"没错，就是我。"

林默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
"三年前......"

"三年前，我是全国知名的画家。我的妻子是我的模特，她是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女人。但那场车祸——你夺走了她的生命，也毁了我的右手。"

"魔鬼的右手，它能让一切重归原点。"

他的右手再次抬起。

两道白光闪过，王磊的另一条手臂和双腿也被齐肘斩断。后者痛昏过去，躺在地上抽搐。

"恶魔的右手，它能把所有罪恶都加倍还回来。"

血流了满地，像一条红色的小河。

"它能让世界重回平衡......"

林默的声音开始发颤，仿佛随时可能崩溃。

"它能让一切重归原点！"

"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"

他尖叫起来。

"我恨你！恨这个世界！为什么？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得不到任何东西？我明明那么爱她，为什么要夺走她的生命？为什么？为什么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"

他用右手的刀子疯狂地劈砍王磊的身体。血液喷溅在墙上，把整间地下室染成一片猩红。

"为什么？"

“......”

林默终于停了下来。

王磊瘫倒在血泊中，早已没了气息。他的右手上，一个小小的黑色金属块正在缓缓转动。

5 魔影重现

"因为，你是如此的弱小与无知，"一个低沉而诡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，"你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。"

林默猛地转身。

一个巨大的人影正站在他面前。那是一个男人，高大健壮、相貌俊朗，穿着一件黑色长袍。最醒目的还是他的右臂，粗壮而畸形，从手肘开始长出了一堆触须般的黑色骨节，末端是一个巨大的圆环。

"魔鬼之手......"林默喃喃自语，"这是魔鬼之手吗？"

"它不是。”

那人影回答了林默的问题。

"它是我的手臂，"他接着说，"它叫......"

他的声音突然停止了。地下室里的灯光突然亮起——不是普通的白炽灯，而是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烛火。天花板上、墙面上，无数黑色火焰状纹路疯狂蔓延开来。

"它叫什么来着？"那个男人皱着眉，仿佛在努力思考。

"它叫什么？"

林默瘫坐在地上，像看着恶魔一样看着眼前的怪物。

"你......你是谁？"他问。

那人影笑了。他的脸上也爬满了黑色的纹路，像是某种神秘的法阵。

"我是......"

"我是魔鬼的右手，"他停顿了一下，仿佛很吃力才说完下一句话，"也是恶魔的左手。"

"魔戒的......主人......"

林默瞪大了眼睛，"你是......"

话还没说完，他突然倒在地上。黑色的火焰开始从他的身体深处窜出来，像野兽般疯狂啃噬着他的肉体和灵魂。

他张开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想求饶，但火焰烧掉了他的舌头。他浑身抽搐，意识逐渐模糊。

"恶魔之手，它能让一切重归原点......"那人影低低地说，声音越来越轻。

"恶魔之手，它能把所有罪恶都加倍还回来......"

"恶魔的右手......"

林默终于失去了意识。

地下室里的灯光熄灭了。

那个男人，或者说怪物，突然消失了。仿佛从未来过。只有墙壁上、桌椅上，残留着那些黑色火焰状纹路，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可怕的故事。

滴答。滴答。滴答。

水龙头没关紧的声音。

有人在敲玻璃吗？

不，是有人在用指甲敲打玻璃。

"......滴答。"

"......滴答。"

"......滴答。"

地下室里空无一人。只有墙壁上、桌椅上，无数黑色火焰状纹路仍在继续蔓延。

"......滴答。"

"......滴答。"

声音越来越响，像在演奏某种可怕的乐章。

最后一点烛火熄灭了。

6 红裙召唤

黑暗中，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。

红色的裙子，在幽暗中闪着诡异的光芒。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。小女孩背对着观画者，右手举在半空。

仿佛在......招手。

"......滴答。"

不不不！"他低声自言自语，"不可能......那只是梦。"但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。

"是梦，那只是梦......"

林默闭上眼睛，强迫自己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。他打开浴缸上的龙头，开始放热水。

"不不不！那是......"

他猛地关掉水龙头，发出剧烈的声响。

"那是不可能的！"

林默把头埋在手掌中。他的脸被汗水浸湿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他在努力回想那个梦，但那些画面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，变得越来越模糊。

"我......"他咽了口口水。

"我没......"

他的话突然断了。因为浴缸里的水，不知何时已经放满了。

"不......"

林默的声音像破锣一般嘶哑。

但水流依然汩汩地从浴缸出水口溢出来，漫过他的脚踝、他的双腿，冰冷而粘稠。仿佛是从地狱里流出来的污水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
他想转身逃走，却惊恐地发现，自己动不了了。一股无形的力场正束缚着他的身体，令他无法动弹。

“......为什么？”

林默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最后一句话。

回答他的是浴室门开合的声音。

林默瞪大了眼睛，盯着那扇木门在自己的视线中被缓缓打开。

门开了。一个红色的影子站在门口，静静地注视着他。

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，赤着脚。她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，精致而可爱的脸，但最醒目的还是她的眼睛。那是两颗黑珍珠镶嵌在眼窝中，在幽暗中闪着诡异的光芒。

"......为什么不放过我？”

林默用绝望和怨恨的语气吼出最后一句话。

回答他的是浴缸里溢满的水。

林默尖叫起来，拼命挣扎。但水流已经漫过他的胸口，浸透了他的衣袖、他的衣领，冰冷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脸和脖子向下流。他想呼吸，却被水流呛得几乎要窒息。

那个女孩静静地站在浴缸旁，看着林默在水中挣扎。她用黑色的珍珠盯着他，仿佛想从那张痛苦而狰狞的脸上看清楚什么东西。

林默挣扎得越来越无力。他的意识逐渐模糊，只隐约看到女孩伸出右手，用尖锐的指甲触碰他的脖子。

“......为什么？”

他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声音。

回答他的是水流完全浸透了他的衣袖、他的衣领。

林默闭上了眼睛。

他终于失去了意识。

浴室里的水龙头关紧了。

那个红裙女孩转过身，无声地离开。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浴室里空无一人，只有水龙头仍在汩汩地向外冒水。

仿佛永远关不紧似的。

但一切，已经结束了。

声音消失了。

一切都结束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