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

法槌落下。

王志强与王二麻子因拐卖儿童、故意伤害、诈骗等多项罪名并罚，被判处无期徒刑。

这辈子，他们都将在冰冷的铁窗后忏悔。

刘娟因为在案发时精神受到巨大刺激，被鉴定为限制性精神障碍，免于刑事处罚。

她被送进了封闭的市精神病院。

她那个豪门丈夫，在支付了一笔足以让她在精神病院里“体面”度过余生的费用后，便彻底抹去了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。

听说，他很快又订了婚，对方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。

他们的婚礼盛大而奢华，报纸上刊登的幸福合照，再也没有刘娟的位置。

一年后。

我提着水果和画板，再次来到萱萱外婆的新家。

那笔被追回来的二十万，加上妇联和社会各界的捐助，让祖孙俩在城郊租下了一间带小院子的房子。

萱萱的伤好了，只是后脑勺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，也被新长出的头发遮住了。

她不再是那个眼神怯懦，浑身脏污的小可怜。

穿着外婆亲手缝制的碎花裙，脸蛋养得红扑扑的，像个真正的小公主。

看到我，她有些害羞地躲到外婆身后，却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亲近。

“溪溪阿姨......”她小声地叫我。

我的心，瞬间被这软糯的声音填满了。

“萱萱最近可乖了，画画也越来越好，还说要画一幅最好的画送给你呢。”

外婆拉着我的手，笑得合不拢嘴，眼角的皱纹里都蓄满了幸福。

萱萱从房间里拿出她的新画，小心翼翼地递给我。

画纸上，不再是那个孤单的、渴望妈妈的小人。

而是一个大大的院子，阳光灿烂。
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在浇花。

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追蝴蝶。

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，正笑着朝她们走来。

画的旁边，用彩色的蜡笔写着三个字：我的家。

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

“阿姨，这是你。”萱萱指着那个穿着制服的小人，脸上是灿烂的笑。

我紧紧抱住她小小的身体。

“画得真好，阿姨很喜欢。”

因为工作出色，我已经被提拔为部门主任。

但所有的荣誉，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刻的温暖。

离开时，外婆送我到巷口，她犹豫了许久，还是轻声说了一句。

“上个月，刘娟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了。”

我的心猛地一紧。

“你放心，”外婆叹了口气，“她谁也不认识了，就在西街那片转悠，捡垃圾吃。”

回程的路上，车子路过环球购物中心。

就是那个刘娟当年要去抢包的地方。

我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。

就在那个曾经被她扔掉车钥匙的下水道旁。

我看到了她。

刘娟。

她穿着破烂不堪的病号服，头发像一团枯草，浑身散发着恶臭。

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从垃圾堆里捡来的，掉了一只胳膊的破旧洋娃娃。

她一边拍着洋娃娃，一边痴痴地笑，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。

“宝宝不哭，妈妈给你买包包......最贵的包包......”

“买了包包，妈妈就带你回家......”

有路人嫌恶地躲开，骂她疯子。

她却恍若未闻，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她抱着那个残破的娃娃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。

阳光刺眼，我摇上车窗，驱车离去。

我没有半分同情。

因为我永远记得，一个孩子最珍贵的，从来不是什么限量款的包。

而是一个温暖的家，和一份不被出卖的爱。

对萱萱来说，故事终于有了新的开始。

而对刘娟来说，她那场用亲生女儿换来的繁华大梦，将永远困住她，直到生命尽头。